文/薏怠

       秦始皇有两大愿望没能实现，一是长生不老未达到，十三岁（公元前247年）即位，二十二岁亲政（公元前238年），三十八岁（公元前221年）灭六国统一天下，五十岁（公元前210年）驾崩，共活了五十年；另是自以为称“始皇帝”后，子孙们会二世、三世以至万世地传下去，但却二世而亡，结果满打满算秦朝才十五年，反而成为历史上最短命的一个王朝。

       事与愿违，秦的短命由多种原因促成，但后继无人，选不出好的继任者和没选出好的继任者，当属最根本的原因。因为，即使秦朝的暴政再狠，而在秦始皇活着的时候，也能够掌控局面，并未引发起义，可到胡亥的时候就控制不住局面了，甚至他连起义的形势多么严重也不知道。

       始皇不缺女人，也不缺儿子，共生二三十个皇子，可他却迟迟不立太子，还把大家公认的有能力的长子扶苏赶走，这就为一旦突发变故埋下了机会。史学界推测，始皇迟迟不立太子，概括起来原因可能有四：一是贪恋个人权势，一直不想放权、分权；二是自信能够长寿，身体还很好；三是扶苏的母亲不是皇后，也不受宠爱，说话没分量，无法建议早立太子；四是扶苏数次直谏，见解与自己不一致，认为他还不成熟甚至幼稚无知。

       既然没能及时立定太子，这当然就给了赵高在自己死后能矫诏的机会，而胡亥又碍于赵高的情面，即位后控制不住赵高，并且自己原本昏庸腐败。公元前210年（始皇三十七年），庞大队伍又从咸阳出发了，这是始皇一生中的第五次大规模巡行，也是他生命历程中的最后一次巡行。此次出行，让右丞相冯去疾留守朝中，让左丞相李斯陪驾，中车府令赵高和少子胡亥也随行。当作别清凉的海滨，队伍渡河至平原津（今山东平原县东南）时，始皇病了，病得很重，奄奄一息。但由于始皇向来怕死，最忌讳谈死，所以群臣也不敢说出口。

       按理，作为左丞相的李斯应该趁始皇尚清醒的时候，赶紧安排后事，特别是立嗣大事。可此时，应了那句话“伴君如伴虎”，李斯也不敢说出实情，只能盼着早日回到咸阳，下令日夜兼程急速回朝。毋庸置疑，秦始皇的一生也是矛盾的一生，既然相信自己能长寿并不断寻仙问药以长生不老，可为何还要想传位二世、三世乃至万世，且强征几十万人修建骊山陵墓呢？这一浩大的陵墓工程，从他登基后公元前247年开始修建，直到自己死时也没有建完。（秦二世二年，公元前208年，历时三十九年，终于封上了土。）眼见始皇病情加重，昏迷不醒，赶回咸阳医治已不可能，李斯下令让大队人马歇息沙丘。七月丙寅日，始皇在沙丘平台（今河北平乡县东北）悄悄地离世了。

       始皇病死沙丘，知道的只有几个人，李斯当机立断“秘不发丧”。因为，皇帝在外驾崩，但生前并未册立太子，眼下只有胡亥随行，长子扶苏远在上郡，其他公子都在咸阳，如果贸然宣布皇帝驾崩可能突生变乱。为了掩人耳目，李斯决定把尸体放在一辆既可封闭又可通风的车中，照常安排太监陪侍，按时献上吃喝，百官上奏则由车中太监代批。虽然这样的处置滴水不漏，但却为赵高提供了阴谋政治赌博的绝好机会。据《史记•秦始皇本纪》载，始皇在最后弥留之际，让赵高代写了一封玺书，这是他给长子扶苏的遗命。遗书极其简单：“以兵属蒙恬，与丧会咸阳而葬。”很明显，这是传位给扶苏的遗照，此时扶苏正在北部边郡上郡，两年前因焚书坑儒父子反目，扶苏被命令离开咸阳，名义上是监督蒙恬军队，实际上等于流放。

       赵高从小就与始皇关系好，也是始皇最信任的人之一，并且他还被始皇安排为胡亥的老师，负责教导胡亥。由于与扶苏和蒙恬关系不好，赵高担心如果扶苏登基可能对自己不利，因此他利用特殊的身份将遗照扣住不发。他先找到胡亥，故意挑拨刺激胡亥，说扶苏一到就会继承皇位，而胡亥却无尺寸之地，以后就不好办了。赵高还告诉胡亥，做大事不能顾全小节，更不能狐疑犹豫，否则必会后悔，只要果断行事连鬼神都会退让三分。说服了胡亥后，赵高又去劝说李斯，同样说如果扶苏继位也会对李斯不利。为了个人的安全和富贵，李斯终于与赵高沆瀣一气，共同毁掉了始皇传位给扶苏的遗诏，然后伪造一份传位给胡亥的遗诏，又伪造了一份始皇给扶苏的信。

       赵高、胡亥、李斯三人完成了“沙丘之变”，可他们对阴谋能否得逞，仍然很担心。因为此时，扶苏和蒙恬正率领三十万大军驻扎在咸阳北三百千米的上郡。扶苏身为长子，手握重兵，如果应对合理，完全可以击碎这场阴谋。但扶苏生性仁弱，恪守着“父让子死，子不得不死”的古训，当他见到传来的诏书竟是责备他办事不利，赐他与蒙恬自尽后，绝望地拔剑自刎了，蒙恬也被囚禁起来。

       胡亥登上皇位后，对赵高言听计从，以叛乱罪逼迫蒙恬自杀，还把屠刀对准了宫室，先后有十二位公子被斩首示众，六位公子和十位公主被活活裂尸，令群臣人人自危。即使曾经帮助了赵高和胡亥的李斯也下场很惨，秦二世二年（公元前208年），李斯被判夷三族，腰斩于咸阳。而平民百姓的生命，就更不在胡亥的心上了。始皇下葬后，为防止工匠泄露皇陵秘密，胡亥下令关闭墓道羡门，将全部工匠活活闭死在墓室里。

       李斯死后，赵高当上了丞相，全面专权。一天上朝时，赵高令人牵来一头鹿，他硬说是一匹马。胡亥笑道：“丞相错了吧？竟然指鹿为马。”于是，胡亥问左右朝臣，大臣们有的顺着赵高说是马，也有的沉默不语。凡是不愿接受赵高愚弄，坚持说是鹿的大臣，后来都被赵高悄悄地给消失了，自此就朝臣没有不惧怕赵高的了。胡亥还大兴土木，扩建阿房宫，仿效先皇巡行天下，征发大量民众戍边，耗费了大量人力、财力和物力，使赋税、徭役继续加重。

        公元前207年（二世三年），项羽在巨鹿一战，消灭秦军主力。随后，各路起义军所向披靡，其中刘邦率领的一支起义军最先逼近了咸阳。消息传来，胡亥大惊失色，斥责赵高之前欺瞒了他，但此时赵高已经根本不把胡亥当皇帝了，也不当自己疼爱的学生了，派人去逼迫他自尽。子婴即位，诛杀赵高，又改称秦王，仅四十六天，就向刘邦投降了，秦朝灭亡。又过月余，项羽率军入咸阳，自封西楚霸王，将刘邦赶出关中，“杀子婴及秦诸公子宗族。遂屠咸阳，烧其宫室，虏其子女，收其珍宝财货，诸侯共分之。”秦朝裹挟着它的辉煌与耻辱，消失在了冲天大火之中。